温州白鹿影院人人都在寻求各自的光,在漫长的旅途中-一览扶桑

人人都在寻求各自的光,在漫长的旅途中-一览扶桑择泰
丁小猫专栏
年与年的交接,照例要买新的一册手帐。温州白鹿影院日本手帐市场繁荣,书店里每年10月初开始堆得铺天盖地,挑花人眼。多年前开始,我便只买HOBO这一种,因为封面常常有惊喜。今年买的是星野道夫那一册,封面上是他在北极圈拍摄的竖琴海豹宝宝,瞪大了圆滚滚的漆黑眼珠躺在冰天雪地之中,惹人喜爱,也是名作了。

2018年HOBO的星野道夫手帐
那只和镜头之间几乎没有距离感的海豹,是我多年来对星野道夫的唯一印象:一个优秀的动物摄影家,仅此而已。直到2月初,闲来无事跑去隔壁的东大阪市看了一场「星野道夫之旅:没后20年特别展」,这才意识到:对于这个20年来旅居阿拉斯加,投身生命于旷野之中的旅者太地町,我实在是所知甚少。

星野道夫之旅:没后20年特别展
在那场展览上,北美驯鹿是出现得最多的主角:它们穿过河流,行于草丛,有时疾驰狂奔,有时安静进食,常见母子嬉戏的温情,亦常见在草原中大规模迁徙的壮观……春天一到,北美驯鹿会翻山越岭,往北迁徙近一千公里,回到北极圈的出生地。每年这个时候,星野道夫都会在草原上驻扎帐篷静候,一等就是一个月,有时候也搭上小型飞机航拍。刘欣美NHK拍摄过的唯一一个关于他的纪录片,便是在驯鹿迁徙时节,他静候着,宛如电影导演等风来等云起,而鹿群一旦如约而至,他立即欣喜地在草原上挥舞起白色手帕,以此吸引驯鹿的好奇心,它们会停下来,沉默着与人类对视--这是星野道夫从阿拉斯加人那里学来的智慧。
在一篇给大阪《每日新闻》的专栏中武逆吧,星野道夫如此写道:「这一大群北美驯鹿通过营地之后,我目送它们消失在另一端的地平线,直到无边无际的冻原上,再也看不到一只北美驯鹿为止。这一刻,我想起了某位住在极北地区的印第安人告诉我的一句话:没有人能掌握风与北美驯鹿的行踪。」
不知道在追逐被称为「极地流浪者」的北美驯鹿的过程中,星野道夫是不是看到了同样身为流浪者的自己,但他籍由这种动物展现出的生命的壮阔,是在其他那些让人感叹着「可爱」和「呆萌」的海豹和北极熊身上所不能见的。
始终记得一只矗立在冻原上的驯鹿--北美驯鹿本是群居的动物,那张照片上却不知为何只剩形影单只,也许是临近生产,也许是掉了队,总是就是那样一匹孤独的驯鹿,在荒凉而空旷的自然中坚定地凝视着镜头的方向,大地上的冰雪正在融化,朝雾从河里升起,群山的斜面上仍留着残雪,是生命的另一种寂静与孤独。
冻原上的北美驯鹿
他亦写过驯鹿的死,大约也是从阿拉斯加原住民那里听来的,说是这种动物被狩猎者逼到绝境的时候,会有从挣扎到放弃的一瞬,仿佛已经做好准备接受死亡一般高畑裕太。「它们知道自己的生命不过是一个连接」,星野道夫说,「从驯鹿那里学来的,死是一件最为淡然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这也不意味着生命的轻沌口之声,这是生物与大地根深蒂固连接在一起的存在的证明。」
他也追逐棕熊。阿拉斯加是这种危险动物得以生存的最后一块净土,进入夏季,它们会守在河流的要塞,静候越过瀑布溯流而上的鲑鱼,趁着这段时间储存过冬的必要脂肪。棕熊如何等待鲑鱼,星野道夫就如何等待棕熊,耗时漫长,年复一年。

棕熊捕食鲑鱼
初到这片土地时,星野道夫也好奇:「为什么阿拉斯加的人可以和熊那么近?」他们告诉他:「因为和熊一起呼吸着啊。」后来陈希米,当他在这片土地上行走久了,与时隔一年的三头棕熊母子再相遇,欣喜地感叹:「它们经过的一年和我经过的一年微妙地重叠了。」在漫长的寒冬里,当他点燃壁炉的火,读着书或是踩着雪橇在森林里漫步,又或是抬头看见极光之时,也会偶然牵挂:此时在某个山洞里知秋相学,那三头棕熊正在寂静地一同沉睡着,等着熬过冬天吧?「自然中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却是第一次意识到。世间所有的一切,正在平等地、同时地流动着。从来到这片土地上开始,我周围的风景开始发生了变化。」
除了动物,星野道夫还追逐极北的风与光。可以有一整个房间来展示他拍下的极光,甚至能看到在云杉之上满月与极光并存,几颗稀疏的星星,远山凛冽。那日在展厅里听他的遗孀星野直子说:为了拍极光,星野道夫在山里住了一个月。遭遇到强烈极光的时候,比起惊叹美丽,更多是感觉到恐怖,它们运动得非常激烈,像是拥有了生命一样。后来才知道,在阿拉斯加的当地传说里,极光就是恐怖的存在。
在极北没有尽头的暗夜之中怀宁天气预报,恐怖和慰籍是并存的。也是星野道夫写下的话:「对于生活在阿拉斯加的人来说,极光并不特别。但每当走在冬夜的归途上,或是在原野上旅行时,人们就会被那神奇的光芒吸引而停下脚步银河冒险战记,舍不得移开目光。极光抚慰了在漫长黑暗的极北冬日生活的人们,同时带来了温暖。」

阿拉斯加的极光
他拍摄蓝天下的鲸鱼肋骨、冰天雪地里格斗的北极熊、玫瑰色落日下浮出海面的座头鲸,拍摄阿拉斯加土地上广阔的自然、文化、历史和神话,也没有忘记记录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这片土地上的动物与人类,以残酷现实的视角来看,是猎物与狩猎者之间的关系,他追逐北美驯鹿,也不断提及以驯鹿为生的原住民:
依循自然运行规律生活的爱斯基摩人以捕杀动物来维持生命,但他们尊重其他生物的生命,因此有捕杀和进食的仪式,当走完人生旅程时,他们会让自己的身体回归尘土,滋养大地。星野道夫和爱斯基摩人一起坐在户外沧海游龙 ,同样喝着驯鹿肉煮成的热汤,直言不讳地说:「我万分敬佩你们的生活方式神虎术。」古老的爱斯基摩人回答他:「这是我们唯一知道的生活方式。」
晒得黑乎乎的,胡子拉碴的星野道夫,在生命最后的几年完全变成了当地人的模样,常常会有人问他:你从哪个村来?而这个日本人与一群爱斯基摩人的相遇,都是从一封信开始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封信--
致:希什马廖夫村村长
您好,我是一位二十岁的日本学生望门闺秀,名叫星野道夫。我十分喜爱阿拉斯加的自然景致与野生动物,打算今年夏天前往阿拉斯加旅行龙娃凤娃。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造访希什马廖夫村,与当地居民共同生活一个月。不过,我不认识任何一位希什马廖夫村的居民,可以的话,能否请您帮忙引荐,让我在村民家中住一个月呢呆宝小助理?我想要充分了解阿拉斯加的大自然、野生动物和日常生活。

星野道夫初次造访希什马廖夫村
那时星野道夫还在庆应义塾经济学部读大学一年级季风书园,某天在东京神田的二手书店发现一本名叫《阿拉斯加》的英文书,书中爱斯基摩小村落「希什马廖夫村」的航拍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天生是个冒险主义,高二时已经用打工挣来的钱搭乘轮船去北美进行了40天的长途旅行,于是有了这封写给村长的信。他十分想知道:为什么在世界尽头会有人居住?他们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直到半年后,星野道夫才收到村长的回信,翌年夏天他便远赴希什马廖夫村,住进了村长家,与世界最北端的以狩猎为生的爱斯基摩大家族共同生活了三个月。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活:解体海豹、割驯鹿角、第一次看见太阳永不落下的极昼。他拍下了很多当地人的笑脸:「这趟旅程让我了解到:人类也在世界的尽头生活着,这一点毋庸置疑。」
从庆应义塾毕业后,星野在东京担任了2年摄影助理,1978年他回到阿拉斯加,进入阿拉斯加大学野生动物管理学系就读。那年他26岁,原本想待5年就离开,5年后却发现自己不过刚走到了阿拉斯加门口,自此追寻这片土地长达20年之久,终于成为他一生的主题。
从照片中能捕捉他在阿拉斯加的生活:一年有大半年时间在四处游历,住在帐篷里,独自走在山中,带着足以吃两三个星期的粮食四处拍照,一直拍到弹尽粮绝。塞着帐篷、粮食和摄影器材的背包重达三十多公斤,不可能带太多粮食,主食就是米、酱油和柴鱼片,如果能再配上一杯热咖啡就心满意足。为了守候动物的出现,经常在同一个地点驻地扎营,待上一个月左右。阿拉斯加的严冬期露营相当难熬,这期间不可能在野外遇到其他人,所有事情都必须自己处理,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星爷道夫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在旷野里燃起篝火
在一张照片上,他将三周时间的露营用具满满地堆在面前。都有些什么呢?帐篷、一桶食粮,燃料、登山靴、雪鞋、两个锅,酒精炉,药罐、胶卷、日记本、铺在帐篷下的垫子、帐篷里读的书(大约五本)、相机和睡袋辘轳女人和井。那是在1986年,刚刚投身于荒野的年轻人姿态。后来他在南东阿拉斯加拥有了一只船,用它进行江和海的旅行,也会划着船去买东西。

三周分的露营用具
在阿拉斯加的日子,时间的坐标轴变成了遥远的过去与无限的未来。1990年,在美国友人的劝告下,星野道夫在费尔班克斯的鱼鳞云杉与白杨树森林里盖了一栋房子,自此以后不再以旅行者自居,成为了阿拉斯加的居民。三年后他结了婚,妻子直子也移居到了阿拉斯加,那是一段星野直子无法忘记的深刻生活:「有一次我们去冰河拍照,晚上在帐篷休息,听见了冰河崩塌的声音,随之而来的震动直冲我的体内,让我深刻感受到地球是活的;一路追寻北美驯鹿拍摄秋季迁徙的过程中,还有一小群驯鹿跑过我们的身边;在北美灰熊的栖息地拍照时,晚上在帐篷里还听见熊的呼吸声。很庆幸我们能与北美驯鹿和灰熊共享同样的时光。」
每当有人问星野道夫「阿拉斯加的四季中,你最喜欢哪个季节」时,他总是回答:冬季。零下五十度的寒气、冰封的漫漫长日、短暂的日照时间,若以扑克牌来比喻魏旋君,可以说是拿到满手烂牌的季节。「硬要说的话,就是喜欢这样满手烂牌的冬天吧。气温降至零下五十度的早晨,空气中会带着如宝石般闪闪发亮的光辉,各位可以想象下这种景致有多美吗?令身体缩成一团的冷空气中,洋溢着澄澈纯净的冬日气息。或许只有这个季节才拥有净化心灵的力量。」
成为阿拉斯加居民只有6年。1996年8月8日,星野道夫随日本电视台前往堪察加半岛拍摄时,因为棕熊的袭击而身亡与顾章书,那年他43岁。我看过他在西伯利亚写下的最后的日记,7月27日。「我们在northerncreek等待,只看到一头熊,veryskittish,一看我们拔腿就逃。入夜之后,一头熊出现在我们都basecamp附近,我们感到十分惊恐。要是有个万一,我们完全逃不了。我们从spawningsalmon身上取出许多鲑鱼卵,真的是人间美味。」
一生追逐棕熊,最后被棕熊吃掉,如果说这是一个流浪者最好的命运,未免有些太轻佻了。但是如此地结束生命,却真的非常星野道夫style,符合他对自然的思考。「人人寻求着各自的光,在漫长的旅途中」,这是他说过的名言,展览中的主题词是他的另一句话:「在这短暂的一生中,并不会遇到太多能迷倒内心的东西,加入你找到了它,请珍惜千莲护元。」
我一直记得那个星野道夫唯一的纪录片。在那个纪录片的最后,我看见他中途追逐着成群的驯鹿,驯鹿淌过荒野上的浅水,流水潺潺,后来鹿群也消失了,世界只剩一片水声。那一天他站在夕阳下,一定也静静聆听着这样的水声。自此,在这个世界上,他比别人多看了很多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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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猫,旅日作者,啃日剧日影为生。现居大阪,不定期流窜于岛国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