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香港回归的不眠之夜——庆祝香港回归20周年特稿-世纪杂志
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6月29日中午乘专机抵达香港，出席将于7月1日举行的庆祝香港回归祖国20周年大会暨香港特别行政区第五届政府就职典礼。习近平和夫人彭丽媛走出舱门，挥手致意宁古塔披甲人。（图片来自中新社）
6月30日，习近平主席视察中国人民解放军驻香港部队（图片来自CCTV13）
编者按：在香港回归二十周年之际，本刊7月号策划组织了《世纪特稿》——由劳有林先生撰写的《亲历香港回归的不眠之夜》。作者以上海电视台驻港记者的身份亲历、亲见、亲闻了香港回归当天发生的各个重要历史场景，是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见证者和记录者，劳有林先生以新闻记者的敏锐目光和高度的历史责任感，用镜头捕捉到了那一天一夜一个个难忘的历史瞬间，其独特的视角，从不同侧面还原了沧海桑田的历史风貌与波诡云谲的时代风云，今天读来仍意味深长金堂教育网。文章字里行间处处洋溢着二十年前举国上下迎接香港回到祖国怀抱时扬眉吐气的喜悦之情与自豪之感。
1997年6月30日午夜至7月1日凌晨交接仪式会场
1997年6月4日，劳有林（右）和郭大康（左）采访亚洲电视董事局主席林百欣
香港回归已经整整20年了。
回想起回归之日的点点往事，历历在目，弥久难忘。
我是1993年底被派往香港的。临行前，上海电视台党委书记金闽珠和台长盛重庆殷切地对我说菲纶，派你到香港去就是要为香港回归的报道做好准备茶杯猫价格。要把回归的报道做准确做真实做完美。经过近四年的努力，我在驻港记者站基本上建立了一个新闻网络和采编送的完整系统，可以对付任何重大新闻的发生。多田薰
按照当时直接指挥我的上海电视台副台长潘永明、新闻中心主任林罗华、副主任袁雷的要求，从1997年6月1日开始，我每天向上海传送一位香港著名社会人士的访谈。到6月30日，已经播放了金庸、唐翔千、胡法光、范徐丽泰、陈方安生、曹光彪、李和声、吴思远、林百欣、郭鹤年、何鸿燊等的采访。他们表达语气不一，但异口同声地欢庆香港回归祖国，愿为新生的香港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终于，时针走到了1997年的6月30日。香港被英国殖民统治155年的历史在这一天将被结束。
现在，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1997年6月23日，劳有林在金庸先生办公室采访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委员、著名作家金庸
一个去了，一个来了
一大早，我起身去马路边的报摊，将这一天的香港所有的各种报纸买回来，明天，我再买回所有的各种报纸，这样就有了一个完整的香港回归前后的微历史。这些报纸已经被我保存到了现在，成为难得的历史档案。
翻阅了报纸后，我和来自台里的同事就带着各种采访器材出发了。
今天的采访任务满满的，重重的，沉甸甸的。因为我们知道，自己将成为一个伟大的历史事件的见证人和记录者。作为一名记者，还有什么比这更荣耀更兴奋的呢？！
1997年，末代港督彭定康与首任行政长官董建华在港督府“会晤”
按照既定采访方案，我和上海派过来的记者郭大康一起去港督府，记录董建华入住，彭定康离去的新闻。
记得当时整整提前两个小时我们就到了那里。登记、审核、取证、安检，这些还容易通过，抢位就难了。港督府门前本来就不宽敞，一下子来了世界各地的一百多位记者，简直挤得针都插不进，要抢到一个理想的采访位置其难度可想而知。郭大康个儿又不高，他扛着摄影机硬是如托塔李天王，站稳位置，竟达两个多小时，几乎一动也不动。这就是平时练就的硬功夫。但此时此刻却又是在内地不曾遇到过的困难。你不能打个招呼说离开一下啊，因为一离开，你就没位可占，没戏可唱了。同时蚩尤墓，由于大家都挤在一起，有时忽然不知哪来的什么力量把你推搡了一下，你可能控制不住自己倒向别人，甚至挤出去了。但郭大康始终如钉子般的钉在那里，左右不晃，前后不倒。我在一旁，帮不上忙，只能用点头和跷拇指来向他致敬。
1997年7月1日凌晨，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成立暨特区政府宣誓就职仪式现场
终于，彭定康先出现了，看得出他是佯作镇静，但怎么微笑都难掩一个殖民者的最后痛苦。彭定康是1993年到任的，是香港第28任港督。在任这几年他将香港搞得天翻地覆暖冬夜微澜，特别是他搞的所谓“民主”，执意要将立法局直接过渡到回归后，遭到中方的严正拒绝。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退场，他于心不甘啊。
彭定康讲了几句告别之言后，转身招呼董建华。明天就要成为这个港督府也就是更名为特首官邸的新主人的董建华，春风满面，信心爆棚。他快步走下阶石，和彭定康握手寒暄了几句。彭定康转身走了。几乎是一刹那间，记者的相机闪光灯亮得异常耀眼。第二天，香港的报纸出现了这样一张照片：董建华挥手，彭定康转身。文字是：“一个来了，一个走了”。寥寥数语，幽默真实。
我和郭大康也抢到了这珍贵的历史一瞬间，通过无线电视新闻部的卫星发射塔传回上海，当晚，在上海电视台的几大新闻节目中反复播出。
1997年6月30日，被称为“日落仪式”的英方告别仪式在香港添马舰东面举行
当天整个下午，我们这一路继续在港督府，因为港督府下午还要举行降旗仪式和港督全家最终离开。
和维园一片欢腾万众欢呼迎接香港回归的激动场面相反，港督府气氛凝重，哀泣深深。港督府外，几十个恋殖情结解不开的港人舞着港府龙狮旗欢送旧东家。近傍晚时分，港督府降旗仪式开始，港督府响起了《友谊天长地久》的乐曲。彭定康按英国人的习惯，绕港督府两圈。“为何不是正常的三圈呢？”我心里犯着嘀咕，一位香港记者悄悄告诉我：“绕三圈表示将来可以故地重游，但是人家已经是末代港督了，不能故地重游。所以知趣地绕两圈，示意大家他再也不能故地重游了。”
飘扬了155年的殖民者的旗子终于降落了，彭定康含泪收拾起旗子，返回港督府。不一会儿，他和妻女从港督府走出来，和工作人员一一握手告别新邻里联防，坐上座驾，离开港督府。我们把最后一任港督离去的场景拍了下来，给正在港督府外等候的同事。他接力赛似的拿到新闻磁带盒，搭上的士迅速向亚洲电视台驶去。我们分别和香港的无线亚视、有线凤凰等当地的电视台联系好，轮轴转，这样既使得我们拍到的新闻能及时传送到上海，又不至于给帮助我们的香港电视台增加过重的负担。要知道，6月30日，哪家不是如同打仗一样，除了我们，它们还要帮中央电视台、广东电视台和世界各地一百多家电子媒体传送新闻。
离开港督府，天气时而放晴，骄阳猛烈；时而急雨，似箭冲刷。对彭定康来说，是昏暗灰霾，对港人来说，是洗刷百年耻辱。此情此景，令人唏嘘，155年前的港督会想到有今天吗？如果说当年的港督是踌躇满志地踏上中国香港这片热土，今天的港督又是什么滋味呢？多年后的彭定康说，他至今不敢回头看香港政权交接的电视录像。香港在他的手里交回中国晏济元，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立法局大楼的骚动
和港督几乎一个滋味的还有香港的反对派人士。当晚，我们从立法局大楼路过，看见香港民主党的司徒华、李柱铭等人在大楼二楼高呼口号。我们听到他们在呼喊：“还我民主！”“还我选举权！”
他们所说的“还我”就是要把彭定康立下的“立法局议员”直接在7月1日成为香港立法会议员。这种由港英当局来安排回归后的香港政制，理所当然被中国政府拒绝。
我们马上用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我们，以为会有媒体来关注他们帮他们扩散影响，于是更加来劲了。只见李柱铭声嘶力竭地演讲起来，他说，我们是合法的立法局议员，现在即将被中共剥夺权力，但是我们会继续反抗下去，直到取得最后的成功。
1997年6月30日午夜，香港警察更换带有紫荆花图案的新警徽
这时，正好有两个香港同胞见我们在拍摄立法局，就停了下来，我抓住机会采访了他们。
“请问，你们怎么看待他们的行为？”我手指着立法局大楼。
一个说，“他们明天就做不成议员啦，总归不舒服的，闹闹也可以理解。”
“有什么好闹啊！明天香港就是中国人自己的啦，当然要按基本法办嘛。”另一个说。
倒行逆施的香港民主派从此开始了他们的反中的不归路。
1997年7月1日凌晨刚出版的《香港商报》
时代广场的子夜激辩
当然，走上这条不归路的还有香港殖民意识浓烈的港英子民九鼎迷踪，部分做惯了奴才的港人。
香港回归大典在香港新会展中心举行小马王插曲。临近午夜子时，解放军通过深圳文锦渡口岸浩浩荡荡进入香港，沿途受到香港同胞的热烈欢迎。在香港警察开道车的引导下，解放军分秒不差地进驻位于金钟的解放军总部张家祯，和英军完成交接。与此同时，会展大厅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在港英旗降下后冉冉升起。江泽民主席和查尔斯王子握手告别。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成立大会正式开始……
彭定康手捧刚刚降下的英国国旗
此刻，我正和台里另一名记者吴迪在铜锣湾时代广场的大屏幕下采访。
本来我们想采访香港同胞在午夜12点的旧一秒和新一秒的感想。谁知，这时聚集在时代广场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一群早就准备好的外籍青年，其中也有当地青年。他们拿出纸板做的和真人一样高的英国女王、查尔斯王子和彭定康画像，还有英国米字旗港英龙狮旗，用英语大声喊道，香港不死！我们会回来的！女王万岁！肥彭，我们想念你！（因彭定康身材肥硕，广东话称其“肥彭”。）
这太猖狂了！我们马上把这幕历史闹剧一一拍下。
香港大街小巷纷纷挂起中国国旗和香港特区区旗
“香港难道没有人出来制止吗？”正当我们疑惑时，在时代广场另一边的一批香港青年高举着五星红旗和特区区旗，高呼着“庆祝香港回归祖国！”“英国人滚回去！”的口号，夹杂着“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声，向这群外籍青年和香港不肖子孙大步走去。我和吴迪挤在双方的中间拍摄采访，我问举着五星红旗的一个年轻人：
“请问你们是哪里的？”
“我们是香港汉华中学的学生，我们几个小时前就看到他们扛着纸牌，不怀好意，于是回到学校召集同学，举着五星红旗和区旗来了。”
“你怎么看待他们的行为？”
“我们是中国人！我们不能允许他们在香港的土地上这样乱搞！香港回归了，香港从今以后再也不是他们的天下了！”
说话间，时代广场的大屏幕画面上响起了江泽民主席洪亮声音，“我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成立！”
1997年7月1日凌晨，最后一任港督彭定康(左三)与英王储查尔斯(右一)作离港前的最后告别
汉华中学的同学顿时发出一片震聋欲耳的欢呼声，广场上五星红旗香港区旗猎猎舞动阿吉太。但见这群外籍和本地青年耷拉着脑袋，拖着纸牌，无奈地离去。
我们记录的这一场面可谓是独家新闻，播出后引起极大的反响。同行都说，上海电视台的新闻角度独特，场面难得，记者敏感度可贵。当年台里领导讨论后决定将此新闻上报参加中国新闻奖评选，后来有关部门认为与整体庆回归气氛不协调而被拉了下来，此为后话。
这一夜，香港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这一夜，也注定让我无眠。上海电视台的总值班室，党委书记和台长亲自坐镇，副台长、新闻中心主任和副主任直接向香港的前线记者发指令。
香港回归当天，劳有林在采访香港市民
接到指令，我们连夜又赶到旧港督府，拍下了拆除龙狮港府铭牌的镜头；
在马路上，我们拍下了香港警察摘除旧警徽，换上有特区区徽标记的新警徽；
我们还拍下了香港邮政员工搬走有女王皇冠标记的邮筒，安装新的有特区区徽的新邮筒；
以及拍下更换殖民标记的场景，终审法院、立法会大楼、香港警队总部……我们的摄像机都一一记下这些历史的镜头。
此时，晨光熹微，维港在一夜大雨的洗涤下，显得格外轮廓分明，无比靓丽。我们又接到新的采访任务崔璀，要去报道金紫荆广场的升旗礼，外交部公署揭幕礼，香港同胞庆回归大游行……
7月1日,香港揭开了新的一页！
香港，主权回归了！但回想起昨夜的那一幕幕，人心的回归才刚刚开始……
1997年6月30日午夜至7月1日凌晨交接仪式会场
（作者为上海电视台驻香港记者站原主任）
责任编辑 崖丽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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